原来我们的命运不是重生就能改变的
东村在特高课醒来后,脑子发懵,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又重生了。
下一秒,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猛的从沙发上窜了起来,然后径直奔到了平安里,急急地叩响了佟家儒家的门。
“吱嘎。”
一如东村印象中破旧的老木门开了。
佟家儒走了出来,面容憔悴,发间的银丝又多添了几绺,连声音都是嘶哑的:“你回来了?”
他扑进东村的怀里,小声啜泣了一会,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:“这是我们重生的第三次了……”
第一次,东村被杨逍一刀刺中心口,倒在芦苇荡,因为心存不甘,他连带着他怨恨的佟家儒一起重生了。
两人交谈过后,决定放下前世恩怨,寻了个小山村过活,却没想到东村的身份会被当地的抗日组织发现,害得他惨死村口。
佟家儒也因为此事郁郁而终。
第二次,因为两人心底的遗憾以及对对方的愧疚,他们又重生了。
这一次,他们直接搬进了深山老林,觉得这样就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他们,
可是事与愿违,他们相对的身份才是他们相爱最大的阻力。
不过是一次寻常的下山采买物资,就让他们被人盯上了。
东村作为特高课课长,贸然离开上海,辞去军统职务已经让人起了疑心,两党党员都怀疑这其中隐藏着巨大的阴谋。
为探究其中真相,两党都派出了特务,密切寻找他的踪迹,
多年来好不容易才看到东村现身,两党特务为斩草除根,永绝后患,当街杀了东村。
佟家儒在家左等右等,就是不见东村回来。
等他发觉不妙,赶到街上的时候,东村手里的那袋海棠糕已经凉了。
凉的不仅是海棠糕,还有他的心。
思绪飘回现在,佟家儒深深叹了口气,拉东村进了屋,拿了身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给他:“这衣服是我亲手给你做的,你试试看合不合身。”
东村听话地开始脱衣服,脱到一半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蹙眉问道:“先生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衣服了?”
佟家儒不忍看他,偏过头去流泪:“给你留个念想,希望你回了日本还能记得我。”
东村眉头蹙得更紧:“回日本?我什么时候说要回日本了?”
“难不成你还想再死一次吗?”佟家儒声调忽地拔高,哽咽着抚上他胸口的刀疤:“你只是不会死,但你会疼!”
放眼望去,东村胸口的刀疤层层叠叠的,那是他死亡三次的证明。
落在别人眼里是恐怖,落在佟家儒眼里是心疼,是心脏揪在一起,血液急速倒流,让他无法呼吸的疼。
东村倒是显示得云淡风轻,反倒还嬉皮笑脸地安慰他:“没事,不就是疼一下嘛,我又死不了。”
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……不回日本你会死的……”佟家儒喃喃自语着摇摇头,片刻后咬牙狠下心,朝他怒吼道:“我让你滚回日本,你听不见吗?我不喜欢你了,我厌烦你了,我不想再被别人说成卖国贼了!”
东村还是笑:“先生今天的火气怎么那么大?怕被别人说成卖国贼,那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过一辈子,就像我们以前一样。”
佟家儒双目猩红,喊得声音嘶哑:“没人会想东躲西藏一辈子的!东村敏郎,你不要再自以为是了!赶紧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!”
“先生就是这么想我的?”东村的眼眶瞬间通红,他努努嘴角,想笑着调解下气氛,却发现根本做不到。
失望和无力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笼罩,让他无处可遁。
被军刀捅中胸口很疼,可他被捅了三次,也愣是没喊过一声疼。
但当他知道佟家儒早就厌烦了自己,他却疼得想哭。
这种疼痛胜过万箭穿心,竟能让一个坚毅的军人落泪。
东村抹去眼角的泪水,连道了三声好,“佟家儒,你真是好样的。”
他迅速穿好衣服离去,空余佟家儒一个人在原地默默流泪。
佟家儒小声哭了一会儿,确认东村不会再回来后,才敢放声大哭。
没办法,东村留在中国只会再次惨死,回日本至少还能寿终正寝,有个好下场。
分开是他们逃不开的命运。
比起一生一死,他宁愿两人终生不得相见,只要东村平安就好。
可惜东村并不傻,回去冷静下来,细细一琢磨就知道佟家儒要干什么了。
于是第二天一早,他又去了平安里找佟家儒。
佟家儒算到了东村一定会来找自己,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:“因为我想成家稳定下来,所以我服从了家里的安排,他们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从南洋留学回来的女孩子,经过交谈,我们对彼此都很满意,决定下个月结婚。”
东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:“你骗人,你眼睛都还是肿的,一定是昨天晚上哭久了……”
他的话被人打断:“佟老师没有骗你,他眼睛肿是因为我缠着他去看日出,一夜没睡才肿成这样的。”
他循着声音看去,一个扎着双马尾,头发卷卷的小姑娘正倚在佟家儒家的门框上,一脸的洋洋得意。
像是深宅大院里的正房,在向小妾炫耀老爷今晚在她那留宿了。
东村的自尊心被狠狠击碎,理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,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。
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,幸好在最后摸到了墙,才没有狼狈的摔倒。
“既然如此,”他咬着后槽牙,一字一句说得用力:“那就祝佟老师与这位小姐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。”
他决绝转身,自以为走得潇洒,踉跄的脚步却暴露了他所有情绪。
东村彻底气昏了头,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,完全沉浸在被佟家儒欺骗的怒火中。
冲动下,他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,决定回到日本,斩断与佟家儒的所有联系。
却又可笑的在心里告诉自己,只要佟家儒肯来送自己,他就留下。
这至少证明,佟家儒心里还是有他的。
可是他离开的那天,佟家儒并没有出现。
东村犹豫良久,最后在列车员的催促中上了车。
佟家儒的确没有去车站送东村,因为他知道,只要东村见到他就舍不得走了。
他对东村无尽的思念和牵挂化作一夜之间全白的发丝。
往后数年,两个相隔远洋的人在无数个深夜里为对方辗转反侧。
奈何山高水远,东村七八年才能和佟家儒通一次信。
最后一次通信是在东村五十岁的时候,他是个军人,体魄强健,本该长命且无病,却因为忧思过度最终在疾病的折磨下走了。
第二年的秋天,佟家儒跟着他去了。
弥留之际,佟家儒忽地想起自己曾在十几岁时算过命,算命先生说自己能活到八十八岁。
因为东村,他少活了三十七年。
不过他不悔不怨,只希望东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了,能够无病无灾,长命百岁地安稳过一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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